风屏浪静

(很杂食谨慎关注!!!

【明朝】潮生漠地(下二)

#转世现pa,都有前世记忆,是一个艰难找寻亲人的过程

#十六帝全员cb向亲情向,ooc有,如被创到请尽快退出!




这时群里的话题又不知道何时引到了朱常洛身上,但是在艾特了三五次之后依然没得到回复,朱由检连忙解释说他可能熬夜排练,白天补觉去了;又可能出门办事,手机丢家里充电了。


过多的通讯消息会让他焦虑,这点由检很早就知道,但同时依然觉得蹊跷。一星期前的香山之旅就不见他的人影,再翻回到私聊界面,发现上一条消息还是四天前那条“你来吗?我到时候拿票给你”,他欣然答应,却没见到下文了——再怎么不爱看手机,也不应该消失这么多天吧?难道忘记了?

 

于是手机快速点着键盘,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爹,你还好吗?现在在哪里?

 

原以为会有漫长的等待,却没想很快收到了回复。

 

——没事,我在家呢,怎么了?

 

——那就好,待会别忘了吃晚饭,老喝冰的对胃不好

 

——好,谢谢你,由检。明天过来吃饭吗?做你最喜欢吃的红烧排骨

 

——嗯,我十点过来帮你

 

 

朱由检思索一会,没看出疑点,便落下心来。说不定只是单纯地没看到,或者忘回了呢。

 

 

第二天他熟络地来到朱常洛门前,一进屋便发现家里一尘不染,整洁得不成样。他知道自家爹有轻微洁癖,但也并非处事严格、容不下灰尘之人。吃饭的时候也总觉察到一股视线总是落在自己身上,每次抬头一问“怎么了”,却只能得到一句“没事,吃饭吧”。

 

这顿饭吃得格外诡异,明明是好吃的食物,但入嘴却味同嚼蜡,有着说不出的压抑感。他莫名觉得恐慌,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反手抓住对方的衣袖,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朱常洛照例揉了揉他的头,照常微笑着安抚他,然后递过一个手提袋,嘱咐说给你爷爷送去,然后便重重关了门,留他一人呆站在外边。

 

 

回去后他少见地又做了梦。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站在精致但昏黑的卧房前,雕花木门虚虚掩着,他那时身量尚小,费劲力气跨过门槛,抬头望去,一个女人浮在空中,面容灰暗发青,脖上勒着的白绫直通房梁,唯一一缕阳光斜照在她的臂膀,除此之外与黑暗恍若一体。

 

他不可抑制地尖叫、哭泣、嘶吼,似乎所有的空气都被吸走一般喘不过气,紧接着无数佣人涌了进来,如同一条条游鱼冰冷沉寂,有人踩着凳子把女人放了下来,有人用双手捂住他的眼睛。毕竟是还是四五岁的孩子,哭着哭着就没了力气,等再次醒来,身边的场景已经变了。

 

“哥,他们都说我娘死了。”他睁大眼睛,满是纯净与不解,“李嬷嬷也死了,死了就不能再陪由检了……哥哥,你也会死吗?”

 

小小少年倚在栏杆前,掰着手中的饼喂着鱼,风吹落一树繁花,有的掉在水面,有的落到了他头顶。

 

他却并未急着回应,而是抬眸望了望被院里四四方方的天,随手捻起一片花瓣。明明自己稚气未脱,也是天真的年纪,此刻却被迫成了大人:“春天就要过去,花也会谢了。每个人都如此,生老病死,人们无法阻止。”

 

 

朱由检冲过去抱住他的腰,轻轻答了声“嗯”。只是就算再贪念怀中的温度,哥哥终究是消失了,也许变成了岸边的芦花,又或许是空中的候鸟,乘着风飞走了。他之前曾说过想去南方看看,此刻应该已经到了温暖的山林和湿地了吧,那是干燥寒冷、风沙吹袭的京城所看不到的。

 

 

 

“检儿。”

一片漆黑中,又有个声音在遥遥唤他。

 

“来,到爹这儿来。”

年轻人端坐在木椅上,手上捧着一卷书,身后的架子摆着寥寥竹简文玩,衬得他气质温雅,但眼中全是疲惫。由检只觉得难过,不愿意靠近。

 

“爹给你讲故事,你不是最喜欢听故事了吗?从前啊,有一个书生去赶考,路上遇见大雨,便寻了一户人家躲雨……”

 

 

等到故事讲完,他早已泪流满面。

从前他不是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呢?为什么有的人哪怕家贫却也能过得幸福,而他却要披着王子皇孙的皮囊活得像个笑话?为什么他想爱的都护不住、想要的全失去了呢?

 

为什么呢……

 

 

他想不明白,只得把头埋进被子里,直到哭累了,失去了知觉。

 

 

 

 

 

墙上钟表的指针已经超过了三点,屋内没有开灯,朱常洛端坐在客厅里,翻着手机里的各种记录,渐渐觉得有些刺眼。

他将编辑好的文字复制到对话框,默读了两遍,确认无误后按下了发送。白天热闹的群聊此刻早就寂静下来,不知道明早其他人读到这句话的时候,脑海中想到的会是什么呢?是责怪呢,还是怀念呢?

 

他不敢去想。

 

 

做完这些后倒是轻松不少,他将手机丢到一旁,盯着茶几上准备好的物什半响,表情平静。


 

周围很安静,窗帘被拉了起来,这时他忽然想起阳台上的花,那是今年生日时由检送给他的,要是枯萎了,那孩子怕不是要伤心……说到生日,过几天他们好像是会有个宴会,群里说起这件事时他还在外面,没有细看,后来也没心思看了。

 

于是他拿了喷壶接了水,将那盆花里里外外浇了一遍,顺手剪下枯黄的枝条,扶正了下垂的花苞。等做完这件事再回到屋里,沙发上的手机却滴滴叫个不停,有红点不断从微信图标上跳出来。

 

他一向没什么朋友,长辈们又应该早就睡了才对,他突然间好奇起来,重新打开手机。

 

 

——十九条消息全来自同一个人,甚至还在继续增加。按辈分来说,他们并无太大关系;按交情来说,他们也没有十分熟悉要好。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在这个关头用这种方式关心、挽留他。

 

 

朱祁钰:

 

晚上好

睡了吗,常洛?

我睡不着,可以和我聊聊天吗?

之前借了你一本书,刚刚看完,正准备还给你呢

xx好有意思啊,好像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这本了

 

明天过来拿吗?或者我给你送过来

来我家吃个饭吗

 

由检说你要请他来看你的演出,我们也可以来吗

……

 

听说你喜欢小动物,有兴趣看看我家的狗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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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时候……”他有些恍惚,声音带了点哽咽,却不记得有借书这回事,迅速跑到书房的架子上扫了一眼,发现还真的没有找到它。

 

毕竟是自己最喜欢的书啊,落在别人那,会给别人添麻烦吧。他想了想,僵硬的手指艰难地敲着键盘。

 

 

——这样啊……那我明天过来拿吧,不用劳烦送了

 

——没事没事,不用吃饭了,这太麻烦您了

 

——演出的话我也不知道……

 

——真可爱啊,它看起来很开心

 

 

这样的话,原本去另一个世界的计划可能要推迟几天了。还没等他收拾好东西,一个语音电话就打了过来。

 

出乎意料的,那头的朱祁钰并没有单刀直入地打听他的情况,也没有询问他发在群聊里的告别信,他们在电话里聊书籍、聊电影、聊风景、甚至是养狗的经验,就像一对分别很久的老友,小钰讲他在西北沙漠的经历,讲山川平野和古朴村落,还有之前在学校任教时,那些或安静或开朗的孩子们的故事。他安静地听着,有时也会闭上眼在脑海中想象那些画面,说着“真好啊,真想哪一天亲眼去看看”。

 

电话里的声音温润柔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背景有些杂音。渐渐地他有些想睡,又觉得很难过,心里盘算着生活的复杂和曲折——为什么活着这么累、这么难呢?

 

真的活不下去了啊。

 

 

这时朱祁钰也觉察到什么,慢慢安抚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别急别急,不想说也没关系……你想想由检,还有由校!他还在某个地方等你呢。

 

 

“你忍心让他还没见到你就失去你了吗?”

 

 

“……”他沉默良久,吸了吸鼻子,似乎有些自嘲地笑了,“他们不需要我也能活得很好。”

 

“他们不会这样的,”朱祁钰笃定地说,“我知道由检,他只是不爱表达罢了,但如果你去看他,多跟他说说话,他会开心一整天的。”

 

尽管这人在其他方面评价不一,但在对孩子上却从未苛待,就算在最艰难的日子,就算不那么亲近,也会将最好的拿给他们,更不至于虐待或者拿他们撒气。哪怕是继位后,对曾经给自己难堪的郑贵妃和福王也是以礼相待,从未蓄意报复……就算被压抑了一辈子,归根结底也是个善良的孩子。

 

或许是自己缺少的东西、深陷的处境,也不想继续传到下一辈身上吧。

 

 

 

朱常洛只觉得累,非常累,所有被压抑的感情像决堤洪水,嘴中吐出断断续续的词句,到最后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了,只剩呜呜咽咽无意识的发泄了。

 

 

原生家庭的、工作上的、生活中的琐事,看起来微不足道,但只要累积到一定程度,就足以把一个人压垮。

 

从小家长就莫名偏心弟弟,他原本也没想着争宠,只是努力读书出来上大学找工作。想着这么多年终于能逃离原来的家庭了,结果半个月前醉酒的父亲在老家闹了事。面对巨额赔偿金,年迈的父母借不到钱,只能轮番电话轰炸压力他,那不争气的弟弟也带着人来闹。他本就不是那种刚强的性格,甚至一直有点软弱自卑,哪怕及时报了警,也整天提心吊胆,失眠了一个星期。

 

后来工作上也遭遇重重困难,由于某个成员爆出丑闻,舆论迅速发酵过后,品牌合作方纷纷撤资,舞团资金链断裂,导致呕心沥血编排的、原本将要演出的舞剧作废。一时间裁员的裁员,欠债的欠债,原本就心情灰暗,此刻更是一落千丈,找不到出路。

 

那天他走出公司,远处黑压压的有一排乌云,路上风很大,不一会儿真下起雨来。

他有想过去找太祖太宗,但现在还有什么脸面出现在他们面前呢?虽然接触不多,但也知道这些人几乎都是各个行业的精英翘楚,而自己作为他们的子孙却走到这种地步,实在是丢人现眼。原本交流就少,现在更是没有义务帮你。

 

雨水很凉,落在身上有些生疼,行人要么撑起了伞,要么走到旁边的店家避雨,只有他一个人缓慢地走在街上,头顶没有半点遮挡,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路上遇到一片人工湖,雨滴在碧绿的水面上绽开,如同谢幕的舞者,宁静而优雅,他忽然生出一种跳下去的冲动。

 

 

这个世界太苦了,两辈子都是如此。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留恋了,就好比上一世终于熬尽酸楚、如愿登上至高之位后,他便再也不知道人生所求为何了,只有日渐垮掉的身体、恍惚的精神在提醒他,活不了多久了。

 

但他依然不愿意如此草率地结束,于是开始了长达三天的准备:买好工具、写好措辞、甚至给每个人都留了礼物。但是最后一天他要请由检吃饭,所以不能亲手把最后一份礼物交给朱翊钧了。

 

 

他一字一句缓缓述说着,没人催促也没人逼迫,到最后声音都几近喑哑,说不出什么话来。不过一颗心倒是渐渐平静,透过窗帘,他看见外面天光乍亮,长夜已经过去,太阳就快出来了。

 

随后便是敲门声,外面站着风尘仆仆还喘着粗气的朱祁镇朱祁钰兄弟,尽管脸上带着熬夜过后的疲劳,但双眼依然因为见到了他而欣慰欢喜。

他俩一接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往这边赶,开了快两小时的车,最终及时赶到了。朱祁钰其实并没有像他话中所说那样平静,反而一直提心吊胆、不敢挂电话,生怕来晚了人有个三长两短。朱祁镇先是给其他每个人发了讯号,然后火速下楼点火发车,甚至在最后关头一咬牙闯了个红灯,待会还得去交警大队报到,但也不甚在意的样子。

 

 

等朱瞻基朱厚照他们到的时候,常洛已经倚在沙发上睡着了,朱祁镇原本在阳台上侧躺着玩手机,也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了,小钰于是从房间抱了两床被子,替他们盖上,然后给自己泡了碗方便面。

 

除了去外省出差的朱翊钧和朱棣,其他人在起床看到消息后,都吓得困意全无,以最快速度赶了过来。朱允炆还硬拉着人去医院做了个全方位体检。不过好在人没事,有惊无险,朱元璋也不好继续冷着脸训人了,只是轻轻敲了敲那人的脑壳。

 

“下次别做傻事啦,”他故作恼火的样子,眼中却满是心疼与慈爱,“有你们太祖爷我在,还有什么槛过不去的!”

 

朱允炆也笑着宽慰他:“对嘛,别看皇爷爷长得凶,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呢。”

 

“检儿,下次搞活动多带带你爹,别老让他宅家里,”朱元璋又补充道,冲门口招招手。

 

朱由检忙点头:“好的,好的。”

 

到最后朱常洛都被盯得有点害羞,低头嗫嚅着,应了好几句“知道啦”“知道啦”才作罢。

 

 

由于时差,一直到中午十二点朱翊钧才终于得知消息,犹豫再三,还是打了两个电话过来。

只是接听人并不是自家儿子——朱瞻基拿起手机走到外边,压低声音道:“来,我们跟你说件事。”

 

 

 

在陪着自家兄弟去交警大队的路上,朱厚照忍不住好奇:“哎,你俩怎么那个点还没睡?”

朱祁镇哈哈大笑:“其实是我家狗子一直乱叫,吵得人睡不着,小钰正提溜着拖鞋要去揍它呢,转头就看到群消息了。”

 

“汪汪队立大功了属于是!”朱厚照竖起大拇指。

 

 

 

15

 

年前最后一次聚餐定在了朱祁镇家的别墅里。他们在院子里支起烧烤架,晒着太阳喝着冷饮唱着歌,好不痛快。圆滚滚的哈士奇在一边又跑又跳,惹得朱厚照这些爱狗人士心花怒放,都跑过去陪它玩闹。

 

往常的年由检都是在他外公家过的,不过近几年两位老人家年纪也大了,逐渐忙不过来。朱元璋听罢,干脆决定把人带回南京一起。正好他也和朱允炆处得不错,都是内敛沉稳的性子,当做旅游也不错。

 

朱祁镇要回东北老家,顺带把自己爹和弟弟都捎上了。火车订的二十七号晚上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在车站见到了来接他们的浩浩荡荡一行人,朱祁镇激动地上去挨个叫了“爸”“妈”“姐”,喜气洋洋地提着大包小包回了家。

 

朱厚熜照例去山上修道,朱翊钧跑去了国外度假,佑樘厚照载坖选择回家陪父母。朱见深加班加到了大年三十,然后去仁宗家里蹭了火锅,然后发现来蹭饭的不止他一个人,于是留京四人组心满意足吃饱饭,在沙发上坐成一排看电视。

 

在快到零点时群里发起了视频通话。嘉靖在山顶俯瞰漫天烟花,万历正对着阳光沙地蔚蓝海滩;正德窗外月明星稀锣鼓升天,崇祯门口爆竹声声烟缭雾绕;宣德那边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隆庆这边平静但温馨安宁。屏幕上映出东北的大锅肉、南京的脆皮烤鸭、家常小炒肉,在一声声新年快乐中显得色香味美,好像再没有什么烦心事能够打破此刻的团圆美满,也没有任何委屈误会能够撼动此刻的幸福安康。

 

 

 

后面的日子依旧平静如初。过完年后就是元宵,朱厚熜约他们去山上小住;二月份,朱由检迎来了自己的十六岁生日;紧接着,朱佑樘被公司调往南方总部工作,临行前在饭店举办了饯别宴;三月初,朱祁钰病情加重,被送往乡下静养,等等等等。

 

 

 

等到四月中旬,朱常洛的舞团终于重归正轨,由检如愿以偿地拿到了第一排的票。等到检票入席后,他才发现来的人不止他一个——至少一眼望过去,好像没有发现他们家有谁缺席了,大概是因为是在周末,所以在外地的其他人也能赶回来。就连一向对活动能推则推的朱翊钧,此刻也坐到了他身边。

 

这次的舞剧一共有三幕,总时长两个小时,改编自南方少数民族的一个传说。具体讲的什么故事,多年后的由检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仍然牢牢记得,在灯光的照射下,一个少年的身形脆弱哀伤,似是马上将被折断摧残,舞台越来越暗,就连演奏的乐曲也几近停息。但很快,像是被什么支撑、牵引而起一般,少年终于挣脱一直以来覆在身上的薄纱,步子轻盈灵巧越跳越快。终于,他跃上白马,寻回了自己的爷爷,也博得了爱人的青睐,收获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很老套的大团圆结局,但刚才静若闻针的场馆依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由检望了望身边之人,忽然一阵酸楚。但周围人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一边专注地盯着台上,一边鼓着掌。

 

你看到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大家都在认可你啊。

 

 

 

暑假他跟着班上老师同学一起出游,而凑巧的是,选中的地点正是朱厚照的动物园。

 

他们班主任是个和蔼但不失威严的女人,待班上的学生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大家都很信赖且喜爱她。虽然老师平时总督促他们好好学习,但出了门主打的就是要玩得尽兴,加上有熟人关照,他们在那里度过了愉快的一个星期,每日游船赏花、吃冰乘凉,朱厚照还特意拿出了那一身京剧行头,给他们唱了几曲。

 

“由检,真没想到,你叔叔还会唱戏呢!”一个同学兴冲冲地凑过来。

 

他淡淡一笑:“这东西从小学的,算是他最大的爱好吧。”

 

“真好,”那同学在他身边坐下,从书包里拿出小饼干分享,“我爷爷可喜欢看这个了,要不是我小时候偷懒,现在说不定也会唱了哎。”

 

朱由检虽说性格内敛,但也并不社恐,只是不怎么主动与人搭话罢了。于是两人渐渐聊起来,竟也意外地投缘。朱厚照躲在远处的大树后欣慰地看了一会儿,顺便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给朱常洛发过去:

 

看吧,我就说不用担心你儿子的人际关系!帮你看过了,老师人不错,班上氛围也挺好,就别瞎操心了喔

 

 

朱常洛回了他一个抱拳和三个大拇指。

 

 

 

后面的生活越来越忙,和高一刚开学时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他中午也不回家了,食堂吃过后就趴桌上休息。朱常洛担心他的营养,来给他送过几次饭,但无奈自己工作忙碌,也无法照看周全。

好在家里亲戚听说过后,朱高炽、朱厚熜表示能分别给他准备午饭和晚饭,中午朱祁镇开车接送一次,晚上由朱祁钰和朱载坖轮流来。

 

小钰一个星期前刚从疗养院回来,见到的时候气色好了许多,正好每天吃过饭要出门溜狗,便主动包揽这个任务了。而载坖的学校离他那很近,大一课程轻松,来回跑跑锻炼一下也不是不行。

 

朱祁镇最近不知道在搞什么,每天忙到很晚回来,神神秘秘也不跟人说。但这货中午依旧留有两三小时休息时间,就被怂恿着干活去了。

 

 

由检不好再推辞,每天在同学羡慕的眼中接到家里人送的饭,久违的被重视的感觉让他心潮澎湃,双颊微红,眼中满是感激。

 

可能是由于学习紧张,他后来总是失眠,却再也没有做过梦,每次深夜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一睁眼就到第二天了。

 

他带着疑惑去了办公室,老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表示面对高考这些反应都是正常的,可以尝试适当转移注意力,放平心态哦。

于是他开始不仅仅局限于教室,而是去操场跑一跑,感受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心中那些烦躁的小事也短暂消失了。

 

 

当然偶尔也会遭遇挫折。他知道自己性子烈,容易急功近利、好高骛远,不像他哥哥,总是冷静而理智,好像没什么事能打倒他,也没有什么人能走进他的心——因为不在乎,所以冷酷淡漠没有人情味。但这恰恰又是做事时需要的心态,如果东牵西扯、事事在意反而会碍手碍脚,心也就不再宁静了。

 

他已经很久没梦到他了,只能努力在脑海中回忆那人的影子。

 

是什么使他变成这样的呢?

 

责任吗?失望吗?是软弱的父亲和年幼的弟妹吗?是被迫挡在他们的无奈吗?

 

 

他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去找了太祖爷。

 

 

朱元璋丢下手中的报纸,泡了壶热茶,给自己和他都倒了一杯,然后在对面坐下。

 

“由检啊,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他向着茶碗吹了口气,慢慢地说,“叫尽人事,以听天命?”

 

“人生一辈子短得很,可想要的却那么多。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都说‘事在人为’,但周围的一切变化莫测,结局就也无法预测。因此啊,事情尽力去做即可,至于结局如何,能否成功,就要看上天了。”

 

“我想你哥哥应该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那么坦然接受现状和过去吧。”他脸色平和,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眼神依旧深邃而充满力量感,给人坚毅沉静、包容慈爱之感,“考试也一样。竭尽全力,把该学的学会了,不留遗憾地走出考场,我想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好。”朱由检抬起头,还有些呆愣,却不似先前迷茫了,“我知道了,谢谢太祖爷。”

 

 

在回去的路上收到几条未读消息,他定睛瞧了一眼,拿起手机打字:

 

——快要高考了,复习得怎么样?还顺利吗?

 

——没事的妈,不用担心我。

 

——好好考试,相信你可以。暑假我们带弟弟回来看你,好不好?

 

他犹豫了一会儿,脑中浮现出女人焦急紧张的面孔,最终还是回复道:好。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他按着自己的节奏复习,无论是身心还是作息都调整到了最好的状态。

听说考完后会有家宴,还给他准备了个惊喜。他疑惑地歪了歪头,只见朱厚照他们一脸兴奋,但口风却紧得很,就连平时最好说话的朱祁钰也不肯透露半点,只是在送考时给了他一个拥抱。

 

“考试加油哦,我们在这里等你。”

 

朱瞻基带着几个小辈站在后边挥手:“加油加油!”

 

由检原本走了几步,听到声音,又回头冲他们宽慰地笑了笑。

 

“好。”

 

 

中途的细节很多已经记不清了,他只知道最后出来时,他的家人们为他在校门口举了个横幅,上面印着他硕大的名字,还写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祝福语,一时不知道该哭该笑。

 

随后一起乘车去了上次那一家酒楼——似乎是他们英宗名下的产业,难怪那么熟络。那边朱棣领着其他人已经到了,就连暂时搬去南方了的朱佑樘也赶了回来,一家人坐在桌前,团团圆圆,整整齐齐。

 

随后开始上菜。很快,整张圆桌就被佳肴填满,却无人动筷。由检注意到他们还空着一个位置,顿时有些低落,只是这一情绪并未持续多久。其他人眼睛亮晶晶的,仿佛都在期待着什么,这大概就是他们所说的“惊喜”了,由检想。

 

 

桌上全是他喜欢的菜,周围都是爱他的家人。朱由检忽然觉得自己还蛮幸福的,在紧要关头有贵人相助,不至于像上辈子那样陷入茕茕孑立、孤立无援的地步,有一点遗憾又何妨呢?有大恩如此,何以为报?夫复何求?

 

然而有人忽然出声打断他的沉思。

 

朱厚照笑靥灿烂,从一旁的楼梯上跳下来,伸出双臂招呼他:“看这里,由检!”

 

“你看看,这是谁?”

 

 

顺着他的方向望过去,有个和他长相三分相似的年轻人缓步下楼。那张脸庞依然白皙健康,身躯依然富有活力,由检只觉得陌生又熟悉,灵魂仿佛已化为彩蝶白鸟,伶仃漂泊,顺着风的缝隙飞走了。

 

飞累了,落到百年前的皇宫里,有个孩子紧紧护着更小的幼儿,轻声安慰:“别怕,阿兄会永远保护你!”

落到花园边长长的走廊上,有个少年耐心地牵起小孩的手,无视身后跪成一片的宫人:“我做几年时,当与汝做!”

落到沾染病气的床榻边,有个青年面容枯槁,不舍地望向惊慌失措、满眼噙泪的年轻人:“来,吾弟当为尧舜……”

 

……

 

 

是你吗?

 

他嘴唇微颤,想保持体面的微笑,又忍不住恸哭出声。

 

 

“是我啊。”

第一次,那个梦中见到了、怀念了无数次的身影,转过身回应了他。

 

 

 

曾经我是不安河水

穿过森林误入你心


如今我是造梦的人啊

怅然若失流连忘返


当潮汐来临

我就能记起你的样子


……


那是我仅有的温柔

也是我爱你的原因*


 

 

“好了好了,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多笑一笑才好嘛,”最后还是朱佑樘出声打破僵局,抽出几张纸巾递去给由检擦眼泪,“乐队停一下,大家都吃饭吧,别饿着自己了。”

 

“噢,确实是,”朱厚照也大梦初醒,“我还有件事跟大家说呢!”

 

“照照怎么啦?”朱瞻基抬眼。

 

“我拿到名校的offer啦,从下个学期起就出国深造了。”他眯着眼微微一笑,“可能要出去好多年,你们别太想我哦!”

 

“嘁,”朱厚熜嗤笑一声,“自作多情了吧?谁会没事想你啊。”

 

“喔,这样啊……”刚才还兴致勃勃的堂哥闻言瞬间委屈起来,不过没一会儿又恢复原状,还给他们一人抛了一个飞吻,“那好吧,我会想你们的!”

 

 

氛围一下活跃起来。朱见深围观多时,欣慰地舒了一口气:“照照真是小太阳,一会要走了还真舍不得他。”

 

“年轻人多出去历练也好嘛,”朱佑樘小声应和,“反正,孩子迟早是要回来的。”

 

 

 

这么多祖先在场,朱由校难免有些局促,原本还在长辈面前装乖宝宝,结果脸上的笑容都快僵掉了。太祖爷觉察到这点,就叫朱祁镇吃过饭,领着他们出去转转,也算是给他们兄弟二人一点独处时间,来接受彼此。

 

 

其实他早在几个星期前就已经和他们相认,不过怕影响弟弟考试,便和大家心照不宣地一起隐瞒下来。不过这段短暂的时间,也足以让他和自来熟的英宗武宗玩成了好兄弟——一起打游戏啊、拼高达啊、唱歌喝酒啊,而朱由校同志也凭借自己优秀的动手能力赢得了兄弟们的一波波掌声。

 

当然最重要的,是好好谋划这两兄弟兄弟这辈子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要有惊喜感。”朱厚照说,然后一边叫人布置地点,一边带他去弄了一套高定西装,“到时候你就捧着花从这里下去,保证诚意满满!”

 

“要有浪漫感。”朱祁镇说,然后连夜排练自家乐队,“到时候我们在幕后等你,随时开始演奏,保证氛围到位!”

 

“行行行,”朱由校哭笑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带我去求婚呢,搞这么隆重?快说说又想干什么坏事了?”

 

 

“哎呀,哥几个…这不是为了你嘛,”能说会道的朱祁镇难得结巴一回,“难得我大明朱家也有兄弟情这东西,活的耶,多稀罕!”


“尤其是你,还不好好反思下自己!”朱厚照鄙夷。


“……”

 

朱由校思索了一会,脑中飞速复习了一遍他们家的历史,发现所说属实,隐隐约约得意了起来。

 

“诶嘿,不跟你们说了,我堂弟拉我飙车呢。”朱厚照一个飞步窜到门口,“本少爷要走咯,五天后早七点大兴机场见,不来的小朋友都会被我制裁噢!”

 

“去去去,谁不来谁是孙子!”朱祁镇笑骂,搭上他的肩,一掌把人推了出去。

 

朱由校还沉浸在喜悦里,带着迷之微笑点头告别。

 

 

“唉,差点忘了还要去买狗粮来着,不然连家门都进不了……”朱祁镇一拍脑门,转了转车钥匙,“走,捎你一程。”

 

“好嘞。”朱由校乐得逍遥,美滋滋地躺到了后座。车上放着歌,此刻已经进行到了后半段,他听着音乐,眼皮渐渐沉重,不知不觉陷入了梦乡。

 

梦里什么也没有,因为所有珍贵之物都已然找到。

 

 

 

在这之前 别说再见

我已再经不起离别


在这之前 别说再见

我已经开始了想念


在这之前 别说再见

请帮我停住这时间


等我找到你

望住你眼睛


心无旁骛地相拥


在这凄美地*

 

 

 

.end 

 

* 郭顶《凄美地》中的歌词(很好听,大家都去听呜呜呜

标题灵感也是出自这里噢!

 

正文结束啦,计划写6w字结果差不多6.1w,谢谢喜欢!这个世界大家都很团结友爱!

 

改主意了,决定把计划中的三篇番外综合成一篇~讲一讲后续的大家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吧www

是开放性结局噢!


 

好!大明朱家的故事到这里也就差不多啦,把想象中他们的相处写完了好幸福ww

目前没有相关的其他动笔计划啦,不过相信他们的故事依然会继续下去!感谢陪伴吖~(◕ˇ∀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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