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屏浪静

(很杂食谨慎关注!!!

【明朝】潮生漠地(下一)

#转世现pa,都有前世记忆,是一个艰难找寻亲人的过程

#十六帝全员cb向亲情向,ooc有,如被创到请尽快退出!




12

 

好冷。

 

这是朱由检醒来后唯一的感受。

 

真的好冷。

四肢僵硬不听使唤,有冰凉的物什从脸颊滑过,然后落到衣服里,带来刺骨的寒意,他一哆嗦,连忙把手重新缩回来。

 

他尝试睁开眼,脑中却一片空白。窗外是一片皑皑的雪地,屋内木梁画栋,摆设精致华美,却积了许多灰尘,挡住了外面的光亮,给人说不上来的灰暗破败感。

 

一切都那么眼熟,仿佛根植于记忆深处的种子。他稍稍思索了一会儿——乡村、盛夏、民宿、蛙鸣虫飞、还有一起喝酒谈天的祖宗们……等重新将事情捋过,他环顾四周,再见到此景只觉得荒唐错愕,满脸惊慌。

 

身边的奶娘却不懂他心中所想,只是想哄孩子一样把他抱起来,轻轻拍了拍背:“检哥儿可是做了噩梦?不怕不怕,梦都是假的罢。”

 

“不……”他惊呼出声,“梦……”

明明是昨日经历的事,此刻却再也寻不到他们的影子了。

 

 

说完便挣脱下床,仓忙穿好鞋,拿上衣服便往外面跑。

 

“去哪儿!”奶娘带着仅有的几个侍女追在后面,眼中的焦急担心不是假的——这孩子从小就听话省心,跟其他哥儿不一样,难道大病一场后中邪了不成?

 

朱由检也并非铁石心肠之人,久违地听到关切的呼唤,脚步一蹲,回头望了她一眼——这个女人虽非他的生母,有时啰嗦固执还小气,但心地却意外地好,对他这个没什么利用价值的皇子也很好,会帮他从膳房多拿点心、缝补旧衣服,还会在他病中呢喃的时候,寸步不离地照看他。

 

那时候他懂的不多,不懂那些披着人皮的魔鬼们的心思,不懂活在这世上多么艰难,不懂纯粹的爱护和怜惜多么难得,更不知道那日黄昏时女人收拾好东西、背着小包裹走出门外,泪眼婆娑地回头看他的那一眼,就是他们今生最后一次相见了。

 

记忆中模糊的人们生动起来,他只觉得眼眶有些发酸,但却并未因此停下。也不知两条冻僵的腿哪来这么大的能量,竟支撑他一路穿过偏殿、花园、大厅,驾轻就熟地从一棵矮树下钻过,来到一座四方的庭院里。

 

 

他盯着那片没有被雪盖住的屋檐,在门外站了良久,不知在想什么。等靠在墙边酣睡的门童醒了,连忙恭恭敬敬地起身帮他开门,然后朝内一指。

 

果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蹲在角落,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干什么。

 

 

由于父辈的一些恩恩怨怨,东宫空有架子,里边的摆设人手并不如其他宫闱好,就算是在如今的隆冬腊月也不见有炭火供暖,不管是宫人还是主子都面色灰败,只得将秋装层层套在身上,瑟缩着窝在某些地方。在多日飘雪后终于迎来了一天晴朗,但外边依旧只有寥寥几个侍女在值班洒扫,其余都死寂一片,听不到半点响声。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他的哥哥正半跪在地上,拨开积雪,卖力地在墙角挖土。手边摆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里边装着一只冻僵的鸟雀,估摸着已死去多时了。

 

朱由检到的时候,一个土坑已初见雏形。那人衣摆拖在地上,手指黑乎乎的,就连脸上都沾了尘土。他能感受到自己全身的肌肉微微颤抖,满腔依恋的情绪奔涌而出,他一时悲喜交加,还带着不敢置信的惶恐,不由得蹲下身,拿出手帕替他擦拭干净了脸颊。

 

那人迅速转过身来,望向他的眼中盈着忧伤,但更多的是平静。他不可谓不熟悉这个表情,记得过去遇到或棘手或苦恼的事情,他的哥哥都会一个人躲在角落,自己排解舒缓心中的积郁,等到了人前又是一幅风轻云淡的从容姿态。

 

“五弟。”朱由校笑起来,似乎只有在见到这个自己从小照料爱护的弟弟时,那笑容才是发自内心的,“你怎么来啦?”

 

由检却不说话,抿着嘴在他身边蹲下,探头去看那盒中之物。朱由校貌似不愿让他久观,立刻拍拍手上的泥土,拾起地上的盖子盖上,放进了刚挖好的坑中。

 

“嗯?我记得你之前见到死了的老鼠都要哭上半天,”由校多打量了他几眼,神情中有诧异,却无怀疑,“现在竟不怕了,我们五弟长大咯——”

 

朱由检依然低着头,不发一言,但眼中却湿润起来,惹得身边之人一时间手忙脚乱,又因为手脏不好替他擦眼泪,只好重新组织语言道:“哎,这是怎么了?要有人欺负你,尽管告诉哥哥,定帮你揍得他鼻青脸肿,再不敢来犯!”

 

紧接着话锋一转,又开始插科打诨:“诶,小由检该不会是想哥哥,想哭了吧……别生气,我随便说的!”

 

 

你猜对啦。

由检在心里想,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他曾经拥有过一位冷漠坚毅、豁达随性、承诺会永远保护他的兄长,尽管后世的评价中没那么好,但对于他来说,依然是一生中最难以忘却的人。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就算鲜少感受到父母的温暖,也有这么一个人愿意哄他、保护他、关爱他、全心全意信赖他。就算东宫很冷,没有华美的衣物,没有暖和的炭火,没有长辈的宠爱,他也不觉得难以忍受。他从不贪心,不妄想权贵财富,不追求骄奢淫逸,只要有一簇小火苗,一辈子也就够了。

 

没想到最后连这个也变成奢望了。

 

 

 

“唉,”他默默叹气,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或许是屋子里冷了些,我睡不着,就出来找哥哥玩了。”

 

听到这样的答复,由校只觉得又好笑又难过,低声喃喃:“听人说,别的宫里早就供上地龙炭火了,我们的还要到什么时候?”

 

过去这个问题曾困扰他,但现在说多了都是泪。由检腹诽一番,又朝着那片新填好的土地张望一番,决定换个话题:“哥,刚刚……那是什么”

朱由校打了水擦干净手,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捋了捋鬓边的头发:“前天下午在家门口树下捡的,本来想着能不能救活,结果昨天才喂了点谷粒,今天就不动了——没有办法,这里太冷了。”

 

是了,这种鸟雀他曾见过,是秋去春来的候鸟中的一种,在冰天雪地中是活不成的。或许是被族人抛弃,又或许误了时间没能飞走,最终只能孤零零地留在了这里。

 

他没忍心道破其中原因,毕竟他的弟弟才七岁,正是天真浪漫的年纪,不用知道那么多。

 

 

“好可怜啊。”由检趴在他的膝盖上,说着与这个年龄相符合的话,但眸子却有些暗淡,最后合上了眼。

 

 

一时间屋内十分安宁,但却并没有持续太久。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小厮急急忙忙冲进来,连行礼都差点忘了,两颊都因兴奋而透出红色,两眼放光,在这座灰暗的宫殿中及其少见。

 

“殿下,太子爷那边叫人过去呢!听说是好消息,几位哥儿赶紧过去吧!”紧接着又转身,咋咋呼呼地催着下人,“快快,都别躲懒了,各房都多派点人手去!晚了可就没了……”

 

一听到有活,宫女侍卫一个个站起来,就算再不乐意,也都打着哈欠小跑着走了。

 

“我们一起。”尽管不知道发生什么,朱由校依然愿意为来之不易的“好消息”感到高兴,于是拉起他的小手,顺了件披风,重新走进了外边的雪地里。刚开始是拉着他跑,但发现小孩跌跌撞撞体力不支后,便干脆把人抱了起来。

 

朱由检只觉得耳畔生风,身躯轻松了很多,仰头望着那人紧绷的侧脸——明明自己也还未长大啊,但这个世道多荒唐,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纯真和幸福就被剥夺了。

 

 

到了正厅,他们的父亲坐在正座上,满脸疲惫和愁绪,大家摸不透他那古怪的脾气,纷纷屏气息声。朱由校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气氛,把弟弟抱到邻座上,悄悄从口袋摸了把糖给他。

 

他们就这样默默坐着,直到所有人陆陆续续来齐,才听朱常洛发话,只是不像平时那样严厉肃穆:“库房到了一批煤炭,虽然不多,但也能熬个十天半个月,各自拿些回屋吧。”

 

在场所有的男丁女眷们纷纷露出喜色,急忙谢过恩带着人走了,但也都很有分寸,知道他们太子爷喜静,不敢发出太大的响声。

 

朱由校却皱着眉思索一会,握着由检的手紧了紧,看上去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由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前日那里还挂着一件华美的紫貂大衣,现在却空空如也,心下顿时了然。

 

当今万历皇帝对第三子极尽宠爱,却对作为长子的太子十分厌恶,多次不欢而散,闹得人尽皆知。每次一到节日,金碧辉煌热闹非凡的永远是隔壁的福王府邸,和他们没有关系。前些日子宫中乐宴赏梅,福王一身华衣、意气风发,称得旁边的太子衣着单薄、相形见拙,直到有人批评此等做法逾制不合礼法,皇帝才命人赶制了一件差不多的送去东宫,还不忘敲打一番。

 

只是苦了按例值扫的下人,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主子一怒无处发泄,只能拿他们开刀。那日整座宅院又是鸡飞又是狗跳,朱由校带着他躲进了东南角的一座荒废阁楼,才因此远离了是非纷争,偷得半日安宁。

 

他们对这个父亲的感情一向复杂,谈不上爱,但也没有那么恨。大家明白他的处境多么艰难困苦,却又难以把这个动辄大动干戈的人视作亲人。他能因怒火处死你的生母,却也能散尽私财物,在严冬为整个府邸买来十日温暖。

 

 

唉。

 

由检不忍心再看,又合上了眼睛。

 

他们又能怪谁呢?有人说生在皇家是一种悲哀,过去他不懂,现在又晚了。

 

 

 

后来他们终于熬出头了,可还没高兴几天,新皇殡天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不管他们之前对这个父亲有什么样复杂的感情,现在都只能披麻戴孝跪在灵堂里,望着棺材里那张削瘦的脸,沉默不语。

守灵的过程有些艰难,尤其是对于一个才十岁的小孩来说。于是他自然地靠在了身旁人的臂膀上,而他的哥哥也伸出手搂住他,比平时用力,勒得他有些生疼,但见到那人发红的眼眶和颤抖的手,但硬是一滴泪都没掉,抱怨的言语都被咽了回去。

 

别怕,他低声说说。

哥哥会保护你的,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在,就没人能伤害你。

 

 

这一刻由检突然懂了什么。小小的人儿站在阴影中,睁着眼睛看着身边的一切,从没有人注意过他,也没人注意到他的影子什么时候变高变大的。

印象中,下人抱怨哥哥不近人情、过分冷漠,养母说他懈怠懒惰、不听管教,父亲斥责他自私自利、不堪大任,但没人关心他是如何变成这样的。

 

孤身一人面对娘亲的离去时,冷眼旁观长辈和下人的恶意时,默默送走夭折的弟弟妹妹时,围观流氓跑进宫中打人的闹剧时,静静望着父亲深陷深潭沼泽无法脱身时,这些不为人知晓的场景,他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朱由检瞬间发现,其实他并没有想象中了解这位兄长。

 

 

他又忽然想起,曾经有一次,在他哥哥身边服侍多年的宫女来给他送东西。那时哥哥早已登基,他不再能随意进出禁宫,因而听了许多外边流言蜚语。里面罗列了年轻皇帝的许多过错,宠幸阉党、滥杀忠臣、沉迷美色、木工误国等,于是焦急地询问:他在宫中,是否真如别人说的那样坏?

 

那宫女微微一笑,安抚道:陛下有陛下的难处,其余的……奴也不甚明白。

 

 

 

等到他自己走上这个位置,迷茫了半辈子,也不是没哭过、懊恼过、崩溃过,这才真正理解所谓的“难处”是什么。但同时也不得不承认,他没有能力修补漏网,也当不了破局人,也许是大局已定吧,他最终没有办法为自己、为社稷谋一个好结局。

 

他想起了在那个冬天捡到的那只候鸟,被孤零零地留在了漫天飞雪里,就算再努力振翅,也飞不出那片绝望的土地。

 

 

那时一切还未开始,记忆中的至亲躺在床榻上气若游丝,他却只能绝望地捂住脸,双眸蓄满了泪,直到那人唤他,他才轻轻凑到那人耳畔:

 

哥,你能带我走吗?

 

……不能,你要活下去,活得特别特别好。

 

那……你会等我吗?

 

嗯,我会的。

 

 

只是还有后面一半没有说出口。

 

朱由校默默在心里想:我会站在奈何桥旁边,一直等啊等,等到你垂垂老矣、白发苍苍,等你子孙满堂、青史留名的时候再向我走来。然后我会问你余生幸福吗,你回答说,很幸福。

 

再后面的事情他都不敢肖想啦。

只愿你我来世皆布衣,再相约不离不弃吧。*

 

 

 

 

“由检?检儿?”似乎有人在轻轻推他。

“你还好吗?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他仓忙睁眼,胡乱摸了把脸,果真在眼下摸到了水渍,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捂住脸埋进了膝盖里。

 

那人不急着说话,在他身边坐下,安静地拍着他的背,等他眸中的彷徨渐渐消退,从回忆中挣扎出来。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朱由检四处张望一番,见外面阳光明媚,旁边的床位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早已不见某位道长的身影。

 

“快中午了。但上午没有活动,就想着让你多睡会。”朱祁钰的语调很柔和舒缓,“你看起来有些伤心,需要一个拥抱吗?”

 

他没有推辞。不知为何,他的这位长辈虽然看起来性子绵软,身上却有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总是在照顾别人。他将头埋进那人的颈窝,紧绷的背松弛下来,脑中出现起另一个人的名字——从前只有他一个人愿意这样抱自己,但现在他有了更多的家人,愿意关爱他、照顾他的家人,哥哥知道了也会很开心吧。

 

 

小刻钟时间很快过去,楼下传来午饭的叫唤。他进洗手间洗漱了一遍,回来见朱祁钰已帮他叠了被子拉了窗帘,于是两个人相视一笑,迅速在饭桌落座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很难不惹人注目,有几个乡民听到动静,站院外往里好奇打量。朱元璋见状干脆抓了把瓜子花生,亲切地把人拉来一块聊天。也得知近几年城里经济发展快,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拼了,留下的只有老人孩子,以及少数失去行动力的青壮年,很少有人愿意回来。渐渐地那些老人家也一个个走了,村中空着的房屋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冷清。

 

朱元璋叹气,表示现在的孩子很多都不知道乡村长啥样了,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时代在飞速进步,延续几千年的农耕文明终究难以延续,只能化作砂砾沉到长河之底了。

那乡民说到伤心处,抹了把泪,接着抬起头邀请他们来年春天再来,那时草长莺飞、禾稻初齐,田中一片潋滟银光,山上春笋雨后耸立,树木抽枝鸟雀群鸣,满地黄的、红的、紫的花,比现在更好看,说不定你家小孩会喜欢哩。

 

朱元璋于是哈哈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点头答应下来。

 

时代的改变并不是坏事啊。他心想,至少现在的人们远离了饥荒战乱,吃得饱穿得暖,已经比他们的祖先过得好多了。

 

 

 

下午朱厚熜他们约好去摘野菜,才过半个钟头就跟着向导进山了。朱棣带着朱瞻基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乘凉,一会打盹一会唠嗑,倒是惬意得很。也有的自来熟刚来两天就很快与周遭的大爷大婶打成一片,走邻访友蹭饭去的;有的喜欢小动物,一会瞧瞧各户养的猫猫狗狗,一会蹲在栅栏前望着几只猪牛羊,一会满山遍野跑着找野鸡野兔的;还有闲着没事,搬来小板凳乖乖坐好,聚精会神地看女主人编草席的。

 

 

不过瞧了几圈也没瞧到朱翊钧同志的影子,本想着这人应该懒得顶着大太阳出门才对,却没料到在村口的大树下,一群凉席草帽白背心、手持蒲扇唠家常的大爷里,发现了熟悉的面孔。

 

“……”

他刚开始还以为这位金贵的大孙子恐怕难以适应乡村生活,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望着这幅儿孙自在安宁的景象,朱元璋不由得抚掌惊叹,欣慰一笑:不愧是他们勤劳勇敢的大明人,适应力如此之强!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13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段时光——朱由检支着头想了一会——觉得那必然是“宁静”。

 

远离大城市的纷争、远离社会关系的牵扯,漂泊的心停留下来,就像千百年前的祖先曾生活的那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虽不能逃避一辈子,但至少在这段时间里,身心都能得到前未有过的平和宁静。这些都是上辈子困于权利争斗中的他们从未经历过的。

 

人活一世,不过是追求不同。既然一条路走不通,那就换一条好了。在回程的路途,他靠在车窗上,抬眼眺望,迎着夕阳,向着田野山丘投下最后的视线。

 

这样再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时,也能看到更多、看得更远、想得更明白了吧。

 

 

 

到家还没休息几天,新学期就开始了。高中的忙碌程度不似以前,每日学业紧张得很,周末时间也不敢浪费,加上他又是自律好强的性子,竟一口把其他人发出的邀请回绝了。

期间朱厚照来扒过他的门,嘟囔道作业这种东西不是敷衍一下就完事了么。由检听罢笑笑,并未说什么,然后继续埋头读书,就连同样勤劳奋斗如朱佑樘,也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

 

朱厚照无言以对:真担心他俩哪一天猝死在工作/学习岗位上!

 

 

见这个玩伴没戏了,朱厚照失望转头,去逗自家傻乎乎的大侄子去了。其他爱玩的接到消息,也知趣地不敢来打扰他,一时间手机消息都冷清许多。

 

朱常洛依然隔一段时间来看他一次,每次都会带来一些消息,例如英宗爷爷家新养了一只狗啊,宣宗爷爷又要飞去哪个国家进修啊,穆宗爷爷好像在和一个姑娘谈恋爱啊等等,虽然他本人对八卦不感兴趣,但前世的爹愿意分享,他也乐意听一听。毕竟朱常洛不是开朗的性子,能有人说说话,也是好的。

 

偶尔他也会拿出手机翻开群聊消息。

 

 

朱祁镇:看我家的狗子!可爱不?[图片]

 

朱厚熜:二哈?你家需要翻新吗,这就把拆迁队请来了

 

朱祁镇:……说点好的好不好!

 

朱厚熜:那我直说了,这眼神透露着一种清澈的愚蠢,倒是和你很像

 

朱祁钰:我来辟个谣,确实像

 

朱厚照: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朱载坖:要我说我爹什么都好,就是这张嘴太招人恨了(无奈摊手.jpg)

 

 

由检无奈叹息,深知这几个闹腾的人会变着法子整花活,只觉得见怪不怪。再往下翻翻,发现结果已经出来了——他家的二哈确实不拆家,可能是因为主人太闲了,每天早上被小钰带出去遛弯买菜,下午被朱祁镇和几个哥们带出去玩,晚上回来再和小钰出去散步,回来累得一沾枕头就睡,完全没有拆家的机会。

 

 

朱厚照:以此类推,是不是日常只要多带我太爷爷出去遛遛,没那个闲心精力到处蹦跶瞎指挥,就不会发生土木堡之变了?

 

朱瞻基:……有道理。

 

朱见深:你们是懂训狗的[赞]

 

朱祁镇:?骂谁是狗??!

 

(朱见深撤回一条消息)

 

 

宪宗爷爷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内涵自家老爹的机会。由检扫了一眼下面接连几排的“哈哈哈”,紧接着熄了屏幕,接着看书了。

 

后来被问到为什么养哈士奇,朱祁镇抓了抓脑袋,压低声音说:“听说养这玩意儿不会抑郁……买来陪我弟的,一个人待家多无聊,一人一狗就不这样了。”

 

作为好哥们的朱厚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笑眯眯夸了一句:“可以嘛,考虑周全。”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期中考完。领到成绩单后,朱由检大致清楚了自己的选课方向,稍微放松了下来。那边太祖爷给他发了语言和定位,似乎在某家酒店举行隆重的仪式。他没有不去的道理,于是只带了手机钥匙便出了门。

 

路程大约一个小时,他在约定时间走出地铁站,朱瞻基已经在外面等他了。他今天似乎格外高兴,连气色也红润许多,由检不禁好奇究竟何等好消息才能让这样一个冷静平和的人激动起来。

 

很快他便知晓了。包厢内,太祖爷身边坐了一个生面孔,正冲着他们笑——不用多猜,这一定就是他们那位久闻大名的仁宗皇帝了。他看起来很和善,不愧是史官笔下的“老好人”,相较于太宗的威严、宣宗的端正,他显得十分平易近人,里里外外透着长者的平和慈爱,让气氛一下活跃起来。

 

其实这次相见还多亏了朱祁镇。那日趁着天气好,他照例带着狗子在公园散步,老远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坐在长椅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第六感的功劳,他当机立断上去拉人谈天说地,加上天然自来熟和满级社交牛逼症,聊着聊着还真聊出些眉目来。

后来才想起来,原来自家爹为了方便寻人,早将照记忆中的样子为他们画了画像,想必熟悉感也是从这而来。

 

 

不过由检在现场并没有看到这人。听说一大早来过,扒了一两口饭就匆匆走了,朱厚照震惊过后,不由得感慨:我们之中最闲的无业游民也开始忙了吗?真是大开眼界。

 

朱祁钰原本待在一边安静地啃鸡爪,闻言捂嘴笑了笑,然后把由检拉去坐到自己身边,开始给他夹菜,看起来对这家饭店无比熟络,甚至还有心思给他讲解每道菜的特色。

 

 

那边几个人又开始了拼酒。太祖太宗还比较克制,宪宗宣宗兴致最高,比平时多喝了几两,还有贪杯的趋势。朱祁钰连忙起身按住他俩,夺了酒杯,叫了醒酒汤,三言两语劝住,还把空调温度向上调了调。一番操作行云流水,让朱厚照瞬间看呆——这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吗,乖巧懂事还能干,省心省力又省事。

 

转头看到某个好吃懒做不争气的、正理直气壮尽享奢靡的、你说一句他能回怼十句的人,他突然鼻头一酸:呜呜,不要的弟弟请给有需要的人……

 

朱厚熜摘了墨镜,像是有读心术一般,冲他翻了个白眼:有事?

 

怨种堂哥仰天长啸:……果然,自家的弟弟一点都不可爱!

 

 

 

 

后面的日子依旧有条不紊地过着。等到深秋,朱载坖这个闲不住的终于交了论文,便约他们去香山看红叶,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对户外活动感兴趣,但大多还是去了。

 

他们挑了个人少的下午。刚过了检票口,英宗武宗就开始摩拳擦掌,沿着小路飞奔上山去,似乎是要比出个高下来。太祖爷有一瞬间担忧过他们,转念又想到他俩为数不多的优点——生命力旺盛,便也放宽心态,由着年轻人去了。

 

嘉靖经常去城郊上山修道,在跋山涉水方面经验丰富,也是少数能跟在朱元璋身后爬阶梯,还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的人,其他人三三两两跟在后面,按自己体力来就好。万历原本跟在队尾浑水摸鱼,没两步就想着溜走,却没曾想转头就看到了他们高大威严的成祖大人,正怒目圆睁站在身后监督,也不敢喊累了,拼尽全力爬了一会,然后瘫倒在路边。

 

朱棣无语了一瞬,盯着他这幅打死不再前进半步的窝囊样,一脸恨铁不成钢:“起来!才走了这么点儿,废物。”

 

朱翊钧内心在流泪,“……真的做不到啊。”

 

于是载坖在带着路上捡的枫叶、拉着由检的手经过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两人在路边僵持的样子,鬼鬼祟祟探头探脑,不禁笑出了声。

 

同时没忘跟长辈告自家儿子的状:“他就是这样!天天宅家里不出门,成祖爷你快多教育教育他。”

 

朱翊钧:……听我说谢谢你

 

不过再怎么样也不能一直躺地上不走(况且他们已经得到几个路人奇怪的注视了),于是朱棣和由检对视一眼,分别架住他两只胳膊,拉起人就蹭蹭跑上了几十台阶,最后在惊呼中把人平安放了下来。

 

 

等到磨磨蹭蹭到了山顶,看见终点的石碑和凉亭,朱翊钧只觉得半条命都落山下了,腿一软,感动得差点哭出来。仁宗代宗身体不好,刚刚坐缆车上来的,正在给其他人分水,看起来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山上天高云远,惠风和畅,放眼望去满山红叶,很是轻松愉悦。朱由检半眯眼靠在柱子上,迷迷糊糊将要睡去,忽觉肩上一重,睁眼就见朱高炽正给他身上披外衣。到了秋天温差变化大得很,刚上来时他们基本上都只穿了单衣,现在冷风一吹,竟觉得冷起来。

 

仁宗考虑周到,多带了两件外套,但明显不够分。于是大家有默契地把衣服留了,一件给正在养病的小钰,另一件给了年纪最小的他,其余哼着小曲跑下山当做热身了。好在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冻一冻也不会出什么大毛病,而且朱载坖等人都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甚至在街边吃过了薯塔和凉面才走。

 

 

念及天色已晚,朱祁钰邀请朱由检跟他回家住一晚,明早再送他回去。

过去由检总觉得毫无安全感,糟糕的身世、冷淡的养母、矛盾的父亲,以及哪怕再爱他也无法陪着走完人生的哥哥,最后终究只能一个人撑着局面独自疗伤。但现在发现只要环境足够温暖友善,哪怕是被人围绕也不会再焦躁不安——因为真正爱你的人并不需要从你这得到什么,只要见到你活得很好很快乐,他们也会从心底感到幸福满足的。

 

 

不过那时他还不知道,他差点又要失去一份来之不易的亲情了。

 

 

 

14

 

渐渐地天气越发寒冷,朱瞻基带着由检去商场添置冬装,路上见到了可爱的毛绒帽子,还给两儿子一人带了一份。听说他们今年不在北京过年,要等过了十五才回来,便约好在年前再聚一次,不过现在还早没定下来。

 

没多久又收到了朱祁镇的生日派对的邀请函,一群大老爷们原本都不怎么关注这些,被这样提醒一下,朱载坖想起来应该在群里发个共享表格,把大伙的生日都统计好了,甚至不忘调侃“怎么这么多处女座!我一个双鱼夹在你们中间格格不入……”

 

然后就被朱厚熜“和善”地“拍了拍”。

朱翊钧跟着帮腔:“是啊,处女座超酷的好不好。”

 

“这算是被孤立了吗……”载坖委屈了一会,接着又跳起来,“成祖爷这么勤劳和金牛很搭诶……可是建文帝一点也不射手啊,他看起来和英宗爷爷是两个世界的人!”

 

没想到一向不经常在线的朱允炆都开了口:“咳咳,射手座也不是人人那么蠢的。”

 

朱祁镇:……

 

朱祁镇:再骂我,蛋糕不给你们吃了噢!!!

 

于是大家都笑起来,整个群聊弥漫着快活的空气。

 

 

“这么说,允炆也快生日了吧?”朱棣突然想起。

 

“我无所谓,平时不怎么过,忙。”

 

朱载坖对此投来同情的目光:“苦逼的医学生是这样的……我周围都秃了好几个了。”

 

“……我们科室秃的更多。”朱允炆扶额,终于绷不住了,“没事,直接少走二十年弯路。”

 

 

一直在吃瓜的朱由检刚打出一串“哈哈哈”,突然想起这好像还是朱允炆第一次在他们面前笑,也是第一次像朋友一样开玩笑。毕竟经历了那些诡谲阴谋、权争利斗,对上这些成祖的后代,心中要说完全没有芥蒂也是假的,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有什么必要放不下呢?

 


.tbc


*化用《梅香如故》歌词


被审核卡了,只能分两次发

评论(8)

热度(316)

  1. 共17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